清澈的液体、丰富的泡沫、浓郁的香气，伴随着清脆的碰杯声，一杯杯啤酒在人们口中留下了细腻而持久的清爽。享受这一刻畅快的你可能不会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啤酒高昂的价格或许会让你望而却步。
这绝非耸人听闻。近日，一项发表于国际权威学术期刊《自然—植物》的研究以全球最受欢迎的酒精饮料啤酒为例，评估了气候变化对高附加值农产品市场的影响，并得出了对于啤酒爱好者来说并不乐观的结论。
“就全球啤酒价格来说，在温度升高为最高的情景下，啤酒价格将会翻倍；温度升高较低的情景下，价格也将上涨15%。”此项研究的第一作者，北京大学现代农学院、北京大学中国农业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员、博士生导师解伟告诉《科学新闻》。
聚焦“冷门”
当前，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升，对于食物的要求也开始从“吃饱”向“吃好”转变，而“吃得开心”更成为食物消费的新标准。
此前，一系列研究从不同角度指出，气候变化正严重危害全球粮食安全，诸如小麦、水稻、玉米、大豆等主要作物都将面临产量或营养下降、病虫害增多的困境。
但总体而言，此前的这些研究还主要聚焦于探讨气候变化对小麦或者水稻等人类生存“必需品”的影响，而诸如大麦等产量相对较小的作物，却没有引起气候和农业科学家们的太多注意，更不用提以其为原料的啤酒等“奢侈品”。
“鉴于显著的气候变化将发生在人类膳食结构进一步变化的2050或2100年，因此除了关注气候变化对粮食作物的影响，我们也应该关注气候变化对肉、蛋、奶、饮料和酒类等消费品供给的影响。”解伟解释。
鉴于此，一支由北京大学、中国农业科学院、清华大学、英国东英吉利大学和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等单位科学家组成的“联合战队”就此诞生。研究者们希望通过评估极端高温和干旱事件（统称极端事件）对啤酒供应量和价格的影响，探究气候变化究竟会对人们的生活产生何种影响。
在研究过程中，令研究人员非常感兴趣的一点是：倘若极端高温和干旱事件在大麦的生长季里同时出现，那么这种作物会受到什么影响？鉴于全球性的气候变暖，这种极端事件也变得越发常见。随后，研究团队对全球34个地区的大麦产量进行了建模，而这些地区都是大麦主产地或大量消费啤酒的地方。
研究发现，在相对乐观——即碳排放和气候变暖均维持在可控水平的情景下，干旱和热浪约有4%的概率会在一年内同时发生；而在最坏——即碳排放和气温持续升高的情景下，这种极端事件发生的概率将上升至31%。
当然，这还仅仅是全球的平均结果，其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显著的区域差异。比如，在受灾的年份里，中南美洲及中非等热带地区的大麦减产最多，欧洲温带地区会有少量减产，而美国北部和俄罗斯部分地区的大麦产量甚至会有所增加。
但总体趋势依然明显。“对全球整体而言，不同温度升高情景下极端事件导致大麦单产平均损失3%~17%，欧洲一些国家的损失高达40%或更多。”解伟解释说。
大麦是制作啤酒最主要的原材料。近年来，全球平均17%的大麦用于啤酒生产，而在巴西这一比例更是高达83%。现在研究者们已经明确了气候变化对大麦的影响，那么对于啤酒又会怎样呢？
立意深远
在这篇发表于《自然—植物》的研究中，研究人员采用“气候模式—作物模型—经济模型”耦合的方法，将三种模型依次套用，评估了到本世纪末4个温度升高情景下大麦单产变化以及由此引发的全球啤酒供应和价格变化。
首先，研究人员利用气候模式“ESMs”分析了在气候变化背景下极端干旱和高温的变化情况，得出降水、温度等参数；随后连接至作物模型“DSSAT”，模拟出整个大麦的生产周期，分析作物单产变化；最后，利用经济供求均衡模型“GTAP”分析出大麦如何在啤酒、饲料以及其他用途之间分配，继而评估啤酒供需和价格的变化。
研究结果显示，在全球啤酒供应量方面，温度升高为最高的情景下，极端事件导致全球啤酒供应减少16%（相当于美国啤酒的消耗量）。其中，啤酒消费大国中国的绝对量减少最多，达到43亿升，相当于中国啤酒消费总量的9%。而在温度升高最低的情景下，全球啤酒供应将减少4%。
在全球啤酒价格方面，温度升高为最高的情景下，价格翻倍。其中，爱尔兰啤酒价格上升幅度的绝对值最大，达到4.84美元/500毫升，相当于之前价格的193%。而在温度升高较低的情景下，全球啤酒价格约上涨15%。
在全球啤酒人均消费量方面，人均啤酒饮用量最大的国家爱尔兰和捷克每年人均消费量达到276或274瓶（500毫升计）——约为每人每周消耗5瓶，极端事件将导致这些国家年人均啤酒消费量下降81瓶。
需要说明的是，未来也许有更加耐旱或耐热的大麦新品种被培育出来，或者种植区域向更有利于其生长的区域调整，这些新品种和区域调整或许能够降低气候变化为啤酒供应带来的影响，但这些并不在此次研究的范围之内。
此外，解伟进一步指出，关于气候变化对啤酒市场的影响，未来还可以从三个方面继续挖掘：一是气温升高对啤酒消费可能造成的影响，如天气变热可能促使更多消费者喝啤酒或饮用量上升；二是气候变化也可能通过啤酒花、水质变化对精酿啤酒的品质等方面产生影响；三是气候变化对大麦产量和啤酒产业的影响，还需要随着未来有关收入、人口、技术和评估方法等方面研究的增多进一步开展分析，以缩小研究结果的不确定性。
实际上，揭示气候变化对全球大麦产量及啤酒市场的影响仅仅是研究者的目的之一，吸引公众关注气候变化、制定农业领域的适应和减缓政策才是本研究的立意所在。2016年美国蒙大拿州干旱和高温导致的大麦减产和啤酒供应短缺事件已向人们证明：农业领域适应措施制定的序列值得重新考虑。
也正因如此，研究者们以啤酒为例，希望通过强调气候变化对人们生活造成的影响，引发众多啤酒爱好者的关注，使他们能为全球变暖做点什么。“如果大众意识到气候变化将影响自己的啤酒消费、周末休闲、朋友社交甚至世界杯期间的观赛心情，那么会有更多的人关注气候变化。”解伟表示。
正如这篇研究的审稿人所说的那样：“如果美国总统特朗普喜欢啤酒，希望在他看到这篇文章或相关报道后会重返《巴黎协定》。”■